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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床上躺了三十分钟之后,谢宜珩瞪着眼,望着天花板,丝毫没有困意。

失眠是一种生理和精神双重意义上的精神折磨,总是给人以一种下一秒就可以进入梦乡,和现实的残酷告别的错觉,但是一秒之后这一错觉就被失眠者依旧清醒的神智所打破。

到最后也没等来亨利的电子邮件,电话也没回,她开始有些担心老教授了。

直到快十点的时候亨利才给她打了个电话,向她道歉。老教授在电话那头解释,不是他故意把她一个人扔在学校里的,下午他回了自己办公室之后,突然晕倒了。幸好有学生路过,赶紧把他送到了医院。

谢宜珩听得心里不是滋味。亨利有高血压性心脏病,这几年年纪大了,身体情况越来越不好。她不但没去他的办公室找他,还发了封那么过分的邮件。

她努力忍住眼泪,只是声线里多多少少有些哭腔:“对不起。我今天应该直接过来找你的…我实在不该给你发那封邮件…”

“没事,今天就算你来我办公室,我那时候也早就躺在医院啦。”亨利听她的声音就知道她情绪不对,赶紧宽慰她:“路易莎,我最近应该不能回学校了。可能要你和爱德华一起去LIGO了。”

亨利仿佛怕她反悔一般,立刻咳了两声:“我抢救到一半刚出来,特地给你打了电话,马上要回去接着抢救了。我就先挂了,你明天记得去找爱德华。”

这个笑话实在拙劣,她一点都没笑出来。

谢宜珩又担心亨利的身体,又被这个引力波探测的项目搅得头昏脑胀。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,离开波士顿之后的这些年,不能说过得好,但是也说不上过得不好。工作时遇到的挑剔甲方,无止境的加班,毫无意义的项目方案,近乎是被浪费掉的时间。

确实糟心。

和裴彻的过往也被她尽数梳理了一遍,那些痛苦又迷茫的旧事在无边的夜色里疯狂生长着,将她紧紧地缠绕着,包裹着,最后千万条脉络汇到一起,交织成了她现在无尽的悔恨。

她不知道天亮之后要如何面对裴彻,今天两人只共处了一个下午,她已经觉得很累了。一句不经意的话都能擦到她的伤口,痛得要命。

她本来应该是班就部地在东海岸念完大学,然后读博士,然后变成一位理论物理的研究教授。假如一直从事科研,她的成就绝对不会比裴彻逊色。

而不是成为亨利眼中一个给资本家工作的人工智能工程师。

“明明错的不是我,所有的恶果却要我来承担,甚至为此赔上自己的一生。”

在过去的十年中,这个借口被谢宜珩一遍遍地使用着。她把所有的错处和责任归咎到别人身上,自己催眠着自己,我是被迫的,我是受害者。她一次又一次地逃避着,忘了这个潘多拉盒子,是她自己打开的。

那场比赛的失利,是她的计算错误,也是她的预判失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