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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一滴泪的时间微h(1 / 2)

纪月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,掌心下,她的牙齿正不受控制地打着颤,发出清脆的声音,宋霁辉也听到了,于是,他抱得更紧了。她分不出,身边那炙热的温度,是狗的,还是人的。视线无声地和那个美国女人交汇着,她看到她的眼眶中也饱含着热泪。

随着短促的枪声响起,每响起一下,他们的身体都忍不住颤抖一下,纪月有些耳鸣,她听到有人在叫嚣着什么,但是却什么都听不见,渐渐的,她感觉到带着粘稠的液体,带着扑鼻的血腥味,沾染在自己的脸颊上。

“疼不疼?”她突然问他。

他的声音还是和往常一样,带着点笑意,甚至还有些轻松,却没回答她的问题,只是说道,“你会没事的。”

那一声声短促的枪声离他们越来越近,宋霁辉微微抬手,将她整个头,埋在自己的胸前,于是,她只能透过缝隙看向那个美国女人。此时,她的金发已经被泪水浸湿,一缕一缕贴在脸上,她也看向纪月,随后默默地摇了摇头,嘴巴动了动,纪月认出她的口型,她在说,“Don’t Move.”

话音刚落,枪声再次此起彼伏的响起,比刚才更甚,像雨点一样,落在货架上,随后,就是货架倒塌,玻璃碎裂的声音。

每一下,仿佛都打在人的胸口上,人无意识的颤抖着,但是这般枪林弹雨声,却掩盖不掉头顶上盘旋着的直升飞机,那螺旋桨发出的巨大噪声。

纪月第一次觉得无助极了,他们只能躲在冰柜后,紧紧依偎着,耳畔是机枪声,手枪声,螺旋桨声,警笛声,交织在一起。那些被子弹击破而扬起的碎片落在周身,她感觉到脸颊上粘稠的血液,刚干枯了又有新鲜的液体覆了上去。

声音不知道持续了多久,以至于后来,纪月看到攻进来的警察时,没有任何反应。

他们穿着厚重的防弹衣,胸口带着金色的警徽,猫着腰慢慢靠近,靠近时,其中一名男性警官从宋霁辉的怀里接过纪月,他双手架住她的肩膀,轻声道,“女士,你们安全了,有没有人受伤?”

话音刚落,警官看见她的脸颊上,衣服上都是血,眼神一暗,看向身旁的同事,低头对着对讲机说了句,“有平民受伤,重复,发现平民受伤。”

“她没事,是我。”

纪月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宋霁辉,他右半边体恤,已经被血浸透了,右手垂在身旁,嘴唇也有些发白,他只能用左手摸了下她的脸颊,抹掉她脸上,不知道是泪水还是血液,“警察来了,没事了。”

他们在宋霁辉身旁跪坐着,迅速地剪开他的衣服,随后,纪月就看见他的右侧肩胛上,一片血肉模糊。那一刻,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,再次,一颗一颗不受控制的落下,她的手,紧紧圈住吨吨的脖颈,吨吨似乎也意识到了,和平日撒娇声完全不同,发出痛苦的呜咽声,它颠着爪子,一会看看纪月,一会看看宋霁辉,想靠近他。

不知道什么时候,来了位女警官,她搂着纪月,轻声说,“女士,我来帮你检查一下。”女警官的动作有些强硬,用力想把她往外带,纪月哭着,张开嘴,她想说话,明明有很多话要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只能被女警官搂着,踉跄着脚步向外走,“没事的,女士,你的朋友会没事的,现在,我要给你做个检查,好吗?”

又有一个警官上来,他拿过她手里的牵引绳,吨吨突然“汪汪汪”地对着来人狂吠起来,警官只能抱起它,向外走去。

纪月拗不过,被带着向外走,边走,边回过头去看宋霁辉,他坐在地上,对着自己,笑了一下,随后有些吃力的抬起左手,挥了挥,大声说了句,“没事的,一会见。”

申市华师大的食堂里,早上八点的课马上就要开始了,现在是就餐高峰,人潮不断涌进食堂,食堂里的立柱上都挂着电视机,其中有一台正在播新闻。

“美国时间19:34分在洛杉矶马里布海滩附近的威图镇发生一起枪击案。枪手在威图镇的超市内,手持AK47冲锋枪对着人群扫射。在和洛杉矶警方对峙后,通过超市后门驾车逃窜,目前警方正在全力追捕中。”

画面是直升飞机拍摄的,探照灯的光束直直地打在超级市场前的停车场,现在停车场里满是闪着灯的救护车和警车。不停有担架从超市里推出来,随后被推到救护车上。

“目前枪击事件已造成7人死亡,其中2人为洛杉矶警察,另造成41人受伤。还未得到确切的消息,是否有中国籍公民在此次枪击案中受伤,本台将继续关注。下面是中国驻洛杉矶大使馆的联络电话……”

“梁老师,还是两个肉馒头打包?”

梁辀一直抬着头在看电视里的新闻,听到别人喊他时,才低下头,拿出教师卡,在机器上刷了一下,低声说了句,“谢谢。”

赵之望刚结束晨跑,就接到了柯之乔的电话,听着听着,他的眉头拧在了一起,“你和林昊先回来。”

“可是?”

“你们两个先回来,没事的,纪月肯定也是这个想法,我会联系她的。”

麻药刚过,宋霁辉就被疼醒了,不知道是天还没亮,还是病房的窗帘太厚,房间里一点光都没有,只有盏暖黄色的落地灯发出微弱的光。

他的右手连通肩膀一起被固定着,手背上还打着点滴,于是,感觉整条手臂都是又冰又凉。他只能抬起左手,摸了摸,床边趴着的人的头发,她一瞬就醒了,眼睛和眼眶都是红的,眼尾微微下垂,一脸担忧的表情,“还疼不疼?”

“我把你吵醒了?”

她摇摇头,“没有。”

他的拇指轻轻抚摸着她的眼眶、眼角,最后是脸颊,“你看,我不是没事么。”

“警察说,你只是运气好。”一句话刚说完,水气立刻就在眼眶里聚集起来了,下一秒,慢慢落下。

他的拇指,顺势擦拭过那些泪滴,笑了起来,“你看,运气好,就够了。”

她看着他,没有说话,只是那些泪滴越来越多,他来不及擦拭,只能继续逗她,“别哭啊,我又没死。”

不知道这句话,哪里戳中了纪月的泪点,她俯身埋在他身上盖着的毯子上,双肩颤抖着,哭得撕心裂肺,好像刚才一整夜压抑着的情绪,此刻才真真切切地发泄出来。

他的手,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脊,声音一如既往,带着笑意又故作轻松,“我们运气都好,都没事。”

“纪月。”

“嗯?”她抬起头,揉着眼眶,手背上都是泪水,吸了吸鼻子,“你哪里不舒服?”

宋霁辉没有戴眼镜,刘海榻在额头上,微弱的灯光照在他的侧脸上,显得脸色更白了,整个人看上去很孱弱,“那时候,我在想,只要你没事就好了。现在,看到你好好的,我真的很开心。那时候,我想了很多,我很后悔当时……”

上一次,她是用手捂住他的嘴,这次,她换成了嘴唇。

她的舌头钻进他干燥的唇瓣间,只是一秒,他就从被动变成了主动,左手捧住她的脸,舌头在她的唇齿中游走,舔舐着每一寸空间,呼吸也慢慢变得急促,同时,他的手摸到她的后颈上,微微用力,加深了这个吻。

让两人之间,终于不再有任何空隙。

分开时,她喘着气,用力吸了好几口空气。

“纪月,我们这算在一起了?”他摸着她红润的嘴唇,又故意问了一遍。

“那不然呢?”她扬了下眉毛,“你不愿意也可以啊。”

宋霁辉笑着,往边上挪了点,动作有点大,眉头忍不住皱在一起。

“怎么了?”她看到他的表情,有些紧张,她实在忘不了昨天看到的画面,皮开肉绽间,似乎都能看到里面的白骨。

他拍了拍床,“陪我睡会。”

“你一个人睡,不就好了。”她笑着站起来,“你醒了,我就回去了,一会还要做检查。”

“什么检查?”这次,换成宋霁辉的表情紧张了,“你哪里不舒服?”说着,他去牵她的手,终于,一起都变得正大光明,她也不再挣扎,任由他牵住,随后十指相扣。

“警察和我说,我需要做个心理评估才能出院。”

宋霁辉点点头,手却没有放开,反而微微用力,拉了她一下,“那陪我躺一会,再回去。”

单人病床说大不大,宋霁辉的右半边肩膀被固定着,也不能动,只能纪月侧着身体,和他靠在一起。

留给两人的空间也没多少,他的手穿过她的腰,搂住,随后,便低头亲在她的额头上,亲了两下之后,气氛就有点不受控制的旖旎起来。

纪月也穿着白色的病服,他的手上下抚摸了几下,就摸进了她的衣服里,触摸着她赤裸的身躯。

“干嘛?”她笑着,扭了下身体。

他亲上她带着笑意的眼睛,边亲边说,“女朋友躺在边上,摸两下,有反应也很正常吧。”

她握住他伺机乱动的手,“你受伤了,养伤的时候需要禁欲。”

他看着她,最后重重地亲在她的嘴角,“好。”现在,就算宋霁辉想做,也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,麻药过后,后背的伤口实在太疼了。他的运气很好,子弹擦着后背过去,但是伤口依然深可见骨,现在,疼得他后脑上的神经不停地一抽一抽。

纪月要在医院做叁天的心理疏导,当地政府还给她请了一个华裔,会说中文的心理援助师。第叁天晚上,正好是枪击事件的纪念集会。

宋霁辉也被允许临时出院,他身上还穿着病服,外面罩了件风衣。阿银在第二天就赶来了美国,他推着轮椅,见到纪月时,才松开手。到达那家超级市场后,纪月扶着他,慢慢走进会场。自发赶来的民众,看见他身上穿着病服,自动向两侧散开,给他们留出一片空间。

超级市场还没有营业,玻璃门前堆满了蜡烛、鲜花和玩具,镇长在上面发言,纪月看见,人们相依偎着,轻声啜泣。

纪月想在人群中找那个金发的母亲,可惜,她看了一圈,也没看到她。

阿银准备了鲜花和蜡烛,她扶着宋霁辉,走上前。他没法弯腰,两束鲜花都是纪月拿着放到地上,随后,她又从阿银手里接过点燃的蜡烛,她将融化的蜡油倒在地上,随后,才将蜡烛摁了上去。

两个人站在那,看着黑暗中摇曳的烛光,她将头慢慢依偎在他的肩膀上,他的手臂也楼上她的肩膀,过了会,他轻声说,“一切都过去了。”

“嗯。”她点了点头。

烛光中,他亲吻她的额头,“只要你没事就好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