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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环环相扣(1 / 2)

纪月看着电脑屏幕,一段视频正在播放。

画面里,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拖着一台白色的轿车,十几秒后,视频被人暂停。画面和记忆慢慢重迭,白色的丰田普拉达变成了黑色的路虎卫士。

“情况就是这样。”电脑屏幕被切换成了卫星地图,穿着迷彩服的中年男军官,拿着笔,在卫星图上用笔画了两条由上而下的直线,从隧道口顶上的山坡作为起点,一条线斜向左下,一条斜着向右下,“我们推断雪崩的路线大概就是这样的。”

“铁力买提盘山路是一条笔直的牵引路,随后是连续的三段爬坡以及回形弯,最后进入隧道。”

他又用笔在屏幕上画了四个圈,“第一处在隧道口,第二、三处在这两个回形弯,最后一部分的雪落入河谷,另一部分就落在这段路上。”

“最下面这段路刚才已经抢通了……”

纪月等不及他的话说完,“哪里是埋着车?”

男人看了眼陪着纪月来的人,都是交通运输局的,买买提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,“根据围困群众的消息,当时道路有追尾事故,所以非常拥堵,车速很慢,主要是在第二、三处,集中了非常多的车辆。发生雪崩时,无法迅速撤离。”

“反倒是隧道入口,因为入口处的建筑都做了防雪设计,昨天下午无人机传回的画面中,发现有人员、车辆正在自救。”

纪月突然觉得,人的生或死,其实就是一线之差。

“我能上去吗?”这是她来了之后,问的第二次了。

买买提有些为难,“现场比较混乱,确实,不太适合。”

纪月低下头,“我知道您的难处,要不,您帮我问一下吧。”

凌晨4点,天还是黑的,艾力克开着车,开着开着,他看了眼远方的山谷,对纪月说,“纪小姐,今天是个好天气。”

纪月攥着手里的葫芦,轻轻地“嗯”了一下。

出门的时候,艾力克塞给她一件东西,她低头看去,葫芦很小,只有半个手掌大,上面却画着惟妙惟肖的山水画。

他笑得有些害羞,“这是大龙池和瀑布,葫芦是吉祥如意的。”

一路上,不停有脱困的车辆与他们擦肩而过,纪月忍不住看向每一辆车,每辆车里,她都看见一张张疲惫不堪,又劫后余生的脸孔。

渐渐的,山脉后,天空才泛起了鱼肚白,她看见道路尽头还是一片明亮。

车被拦下,艾力克放下车窗,穿着作训大衣的战士用维语说了几句话,说完他又看向挡风玻璃后插着的证件,艾力克语速很快,答了几句,他们便被放行。

那片明亮离自己越来越近时,纪月才看清明亮的源头。雪地上停着大型救援车,每一辆车,车顶上都架着照明灯,它们被升到半空中,将整片区域照如白昼一般。

车一停稳,她就推开车门下车,她听到艾力克在叫她,但是她却没停下脚步。

当你真正走到跟前,谁都会忍不住哀叹,在大自然面前,人类有多渺小。

雪墙有一米多高,将道路堵得严严实实,视野里除了高墙,便看不清其他的了。

战士们正在用铁锹将雪铲下,推土机跟在人群之后,将一大片雪铲走。

纪月走了几步,慢慢停下脚步,艾力克追上来,他拉住她的手臂,他轻声说了几句话,想把她往回带。

就在这时,雪墙那头,突然发出一阵骚动,有人大叫了一声,随后,纪月看见不少战士拿着铁锹,从他们身边飞速越过。

因为他们站在路中间,艾力克便将她拉到路边,她看向骚动的源头,此时,一大块雪从雪墙上掉了下来,随后淅淅沥沥落下一片,白雪之后,那黑色一角,扎眼极了。

艾力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,纪月猛地甩开他的手,随着人群跑向那头,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,有人在惊呼。

有人拦了她一下,但是她的力气极大,反过来推了那人,将那人推倒在地。

此刻,她的脑海里,只有一个念头,她要看看是不是梁辀的车。

她跑到雪墙前,一下跪在雪地上,她没有铁锹,只能用双手在雪地里挖,她想象着车尾牌照的位置,将手一下一下插进雪里往外刨。

边上的小战士先是愣了一下,发现她是想看牌照,于是,将铁锹插入雪中,同她一起挖了起来。

她没带手套,手指插在雪里,几秒后,刺骨的痛随着寒意,从指尖传便全身,随后,整个手变得僵硬起来。

但是,她的动作却没有停,反而越来越快,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。

纪月听到耳边不停得有人在说话,虽然是听不懂的维语,但是她知道,一定是在说她,后来又听见艾力克的声音。

“快点,快点。”她不停地吸着鼻子,嘴里还喃喃地说着,“快点啊。”

她刨出的雪越来越多,就堆在她身旁,渐渐堆成了一个小雪堆,而她眼眶中的眼泪,全部滴在上面,化出一个一个小小的坑。

艾力克于心不忍,伸手拉了她一下,将她拉了起来。

可他似乎也没想到,纪月力气大极了,她用力甩开他的手。

挣脱之后,她又立刻跪在雪地上,双手插进雪里,拼命向外挖着。

“纪小姐,纪小姐……”

她相似听不见一般,嘴里说着,“快点啊,再快点。”

艾力克听清她嘴里的话,于是,急忙用维语大声喊了起来,随后又有两把铁锹,同她一起向外挖。

渐渐的,纪月看见,在白雪之后,露出蓝色的一角。她身边的战士也看到了,索性丢掉铁锹,跪下来,和她一起用手挖了起来。

纪月像疯了一般,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,眼泪一串一串砸在雪里,嘴里一边默念着,“不是你,不是你。”一边用力抠着车牌上的雪,她手指早被冻僵了,摸在蓝色的铁皮上,她分不出哪个更冰冷。

蓝色的铁皮,露出的越来越多,“不是你,不是你……求求了,不是你。”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大。

终于,蓝色的车牌上,出现了一个白色的“F”。

纪月一下停下手里的动作,喘着粗气,瘫坐在地上,胸口快速地起伏,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知觉。

艾力克用力将她拉起来,她从后窗玻璃里看见,车内的人,还紧紧拥抱在一起,可是,却一动不动。

这一刻,纪月终于彻底崩溃了,所有被压抑的情绪全部翻涌着冲出身体。

她摇着头,看向身边的艾力克,泪水像决了堤一般,流个不停,“我看到不是梁辀的车牌时,我竟然是高兴,我……”她哽咽着,一句话都说不完整,说着说着,她痛苦地弯下腰,泪流满面。

而他扶着她,也一言不发。

纪月坐在帐篷里,手里捧着热茶,冻僵的手指因为血液通畅,反而变得又疼又痒。

她静静地坐在那,一动不动,面无表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