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终章(1 / 2)

麟逍回了昆玉宫又陷入了沉睡,孽海之水带给他的伤太重了,清醒时便觉疼痛难忍。

但一入睡便又是不曾断绝的荒唐梦。

这一次他梦见了那只魔同观音缠绵之景。

又是在人间,在那个偏僻的洞府内,夜里那只魔神色期盼地守着她沐浴,将人轻柔地抱回榻上。

麟逍见了大惊失色,猛然转身,喃喃道:“非礼勿视,非礼勿视。”

他凝神想要逃走,那只魔已经开口说话:“丹妘,我想……”

“你别想了!救命!”麟逍僵硬地掩面斥道,“那是!那是……求求你了,收手罢。”

但他这一通抱怨那只魔是听不见的,周围很快响起一些黏腻的亲吻声,帷幔都未放下,那只魔就将人压在榻上辗转亲吻,凌乱的喘息声如魔音贯耳。

麟逍十分惊慌,开始捂住耳朵,却掩不去那熟悉的温柔嗓音低声求道:“尤、尤邈……慢、慢些……”

“我想亲亲你,丹妘……你身上好暖和,我想再贴近些……”那只魔恬不知耻地诱哄着人,麟逍越听越痛苦,恼怒地一把放下双手,转身严厉地警告他。

“你!你胆大包天,那是…那是神,你这样……你、你不被弄死才怪!”

但他一转身就瞧见那赤裸的女体,熟悉的温柔面容被那只放肆的魔吻红了脸,肩膀、脖颈处处都是暧昧的吻痕,那双纤长的腿被强硬地打开,她有些难为情,双眼朦胧地望着身上人,看上去极好欺负。

“救命!啊啊啊啊——”麟逍受到了巨大的冲击,心里慌得要死,聒噪地叫喊着,偏生又转不开眼。

“你完了,你死定了。”麟逍崩溃道,“完了我怎么办,我会不会被灭口,啊啊啊啊——”

他遮住了双眼,从指缝间隙欲盖弥彰地看着床榻上的两人,痛苦道:“我不是故意要看的,我什么都没看到!什么都没看到!”

那人玉白的手没什么力气地推在那只魔赤裸的胸膛,反被他拽着手腕放在唇边,肉麻又下流地根根吮遍。

“尤邈……”她低声唤道,想扯回手又不去看他含情的一双眼,僵硬之下反倒被他吻在手背,带着笑意抱怨道:“丹妘,你怎么还是这般羞,为何不瞧我?”

“救命,你都要被弄死了,还逞嘴上英雄呢?你住口罢!”麟逍提心吊胆道。

谁知那人并没有怎么斥责那只魔,反倒是有些挣扎地顿了顿,而后缓慢地搂上了他的脖颈,不太自然地吻上他的唇,那只魔闷笑两声,立刻扣着人加深了这一吻。

“?”

“?!”

麟逍大跌眼镜,一颗心怦怦直跳,面如死灰道:“完了,这下真死定了。”

“造孽啊,我怎么这么倒霉?我太冤了。”麟逍又是委屈又是害怕,更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放肆,索性拉了个椅子就坐在床边看着两人。

“反正都要死了,也没什么不敢看的了。”

他的目光大多落在那人面容上,从她有些失神的姿态到她透着几分迷茫的眼眸一直看个遍。

不知为何,明明是暧昧春色,他看着看着却有些悲从中来。

“你说你啊,死得也不冤,这任谁看了不觉得她……”他顿了顿,悠悠叹了口气,“不觉得她对你有意呢?”

“可是她……她可是神啊。”

情事结束之时,那人还自然地缩在那只魔怀里,抬头便在他唇瓣印下一吻。

麟逍下意识就摸上眼尾,警告道:“做这种梦就不许哭了啊。”

昆玉宫的床边却坐着一道雪白的身影,麟逍皱着眉翻来覆去,露出背上血肉模糊的伤痕,观音按住他的肩膀,迟疑地触上他背上的伤,低叹一句:“怎生伤成这样?”

她手一抹,青色的灵光流转,麟逍背上的伤没有任何舒缓,他依旧皱着眉疼痛难忍的模样。观音犹豫地抚上他的眉间,麟逍却忽然动了,一把抓住了她的手!

观音心下一颤,眨眼之间化作一名侍女模样。麟逍却没有睁眼,只是拉着她的手放至唇边,无意识地吻了吻她的手背。

观音双眼睁大,猛地抽回手,落荒而逃。

满殿寂静,麟逍始终没有睁眼却缓慢地抬手遮住了自己双眸。

他闻到了,她身上凑近了就能闻到的清苦气息,是这么多年他身边侍女才有的气息。

他从来粗心大意,但一直记得儿时那位侍女身上的气息,苦苦的,但又十分清新。

后来的侍女身上也大多有这样的气息,只是近来再未闻到了。

他想起来了,南海的竹林不就是那般苦涩的味道?

原来是竹叶啊。

好苦。

良久,麟逍才起身,从怀中摸出了那颗忘情丹,试图将它咽下。

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地放至唇边,他都无法顺利地将它投入口中。几番尝试后,他无奈道:“可我不是你啊,你怎么不让我吃?”

“吃了罢,对你对她都好。”

“我真的不想做梦,也不想看你们的恩怨纠缠了。”

他说完便再度尝试将忘情丹吞下,可手却不受控制地颤抖,将那淡色丹丸落在了床榻。

麟逍看着那颗落在被褥的忘情丹,忽然就落下眼泪:“我可不是你啊。”

“你别害我。”

“我不是你。”

“我不是……”

他低声呜咽,语气逐渐悲哀起来:“我怎么会是你呢?”

“我、我可是凤凰啊……”

幽鸣仙山上的天顷刻便暗下来了,至此麟逍闭门谢客,推脱身体有恙,不再大办千年一次的生辰宴,也再不去南海拜见观音。

时间一晃至天赴历九万四千七百年,九重天忽然生乱,那位新晋的监兵神君因恋慕司命,堕仙为魔,试图强娶司命,反被司命打下凡间。

事已至此,本并无什么惊奇之处。

可千年后,那位名唤斐孤的堕仙竟手握魔剑独还,大开阴血阵,重新逼上九重天,将司命掳去。

观音这才有些惊讶,魔剑始终不肯回应,幽鸣仙山也突然戒备森严,她没有理由再去探望麟逍,也渐渐对那片枯死的竹林释然,两万年前她便将独还扔下凡间,丢回袅谷。

但尘封数万年的阴血阵再开,那人手握独还又是为了情,总归是让她平静的心再生波澜。

只是还未等她试图插手此事,如来再度召见,警告她不得插手司命之事,也不许她去见阴血阵的主人。

观音没有办法,眼见着九重天的神官几次三番前来西天求救,也碍于如来只能装聋作哑。

其实也不是仅仅因为如来之令,她开了窥天镜暗暗观察斐孤,看他手中握着的魔剑是否唤醒了剑灵。

那个人确实很像尤邈,那种偏执的神态,孤注一掷的做派实在很像尤邈。

若说她对尤邈没有一丝怜悯,那么在这几万年的静默里,她会逐渐淡化尤邈的不好,美化他的那份痴心,于是后知后觉地对尤邈生出了一分怜悯。可惜,尤邈已死,这份微不足道的怜悯便转嫁在了斐孤身上。

因此她瞧着斐孤步步紧逼九重天,哪怕他手上握着的魔剑剑灵没有一丝回应,她也仍旧没有出手。

斐孤得到了尤邈未曾得到的她的半分仁慈。

更重要的是,观音认为司命能够自行解决他。

她利用尤邈屠城后的两万年,九重天果然迎来了新任司命。她同那位司命有过一面之缘,见她形容冷淡,不苟言笑,但司命殿那棵寂寞的命缘树终于不再是一成不变的死白,化作了雨过天青的温柔色泽。

妘女国的命格以后便要由司命掌管,观音知道这些年妘女国还在顽强存活,但也忍不住问司命她们会如何,司命客气回她:“凡人命格依天而行,只凭天意。”

非常客套且笼统的回答。观音倒也不失望,她与天斗,胜局已定。

若说她们要依天而行,那她胜了这天道,妘女国人的命运便要依她而行。

何况观音一眼便看透这位看上去格外冷淡的司命是以悲悯入道,手段强硬却又心思柔软。

观音挺满意这位司命的,只是……这位司命或许不知,天道也许不会告诉她,她却是命犯桃花之相,命中注定有一情劫。

但奇怪的是,司命已然悟道,参破情爱,顺利飞升成神,怎么好似越过了情劫?

后来观音瞧着司命处理梨画一行神官的姻缘之事,渐渐有些明了,或许司命便是自有手段解决了情劫罢。

直到斐孤的出现——

司命的心境不稳,竟然还未解决斐孤,甚至同他定下了牵魂契。

牵魂契。观音已许久没有想起这个玩意儿了,她越发觉得斐孤是否便是尤邈的转世,竟然连牵魂契也知晓,还用它牢牢缚住了司命。

很奇怪,观音一边盼着司命快刀斩乱麻,果断地杀掉斐孤,又希望她能够对他仁慈一些。

但当司命真的与斐孤结下牵魂契,将死之时召出了独还剑灵之时,观音心中又是十分复杂。

她与独还剑灵在虚空中对视,依旧感受到对方强烈的怨恨与厌恶,但为了斐孤,剑灵依旧现身了。

她怎能不怀疑斐孤便是尤邈的转世?

可即便斐孤手握魔剑,观音却也清楚任何人都可以操纵那把剑。尤邈既死,魔剑早就不愿存于世,破罐子破摔任人触碰。

其实,不能触碰魔剑的人才是魔剑真正的主人。

但斐孤能手握魔剑,甚至召出了剑灵,观音便实在不知道斐孤到底是不是尤邈。她在这一份不确定中,莫名认识到——转世以后,尤邈原来会另有所爱。

而后司命还在与斐孤纠缠不休时,那位奚殷神君为了司命闯入了南海。

观音随口敷衍他求救之意,奚殷竟冷笑道:“昔年观音化倡,以救淫迷,原来如今也是想逼她去救那孽障!观音千面,菩萨既如此好的心性,何不再化作司命模样,亲渡那邪魔一回!”

观音短暂愣住了,而后便是觉得可笑。

虽则奚殷知晓这一桩佛门秘闻,可惜他说错了。

她没有亲渡邪魔,她逼死了邪魔。

观音瞧着奚殷的眼眸,看他险些入魔,愤怒地驱使灵力涤荡南海,弹指间,一望无尽的青翠竹林刹那枯朽,纷纷坠下灰叶。

真像啊,这样执迷的一双眼。

真像尤邈。

那种不管不顾,为爱痴狂的神色,真像啊。

她拦住了奚殷,让他陷入昏睡,亲手接住了他软倒的身躯,抬手抚摸那双眼。

奇怪,斐孤和奚殷都那般像他,可是真正有尤邈一丝灵力的麟逍却和尤邈没有半点相似。

四周的竹林静悄悄的,被奚殷的灵力揭穿了伪装的假象,观音看着那些灰败的竹叶,又有些感慨。

尤邈,她许久没有唤过这个名字了,在梦中也不曾再见过他了。

她以为她已然解开了心结,也不再愤恨了。

可是竹林却还未重生。

罢了,罢了。

不久司命假死脱身,奚殷险些自戕,观音终究是动了恻隐之心,传影至孽海去见司命。

观音开门见山地问她:“你喜欢他吗?”

司命想也不想否认道:“我不喜欢他。”

“你说谎。”观音的声音冷淡下去。

司命惊讶地抬头,观音并未看她,幽深的目光却是落在司命裙角处。

观音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姜花了,那花是那人最喜欢送她的。

“这花很美。”观音赞了一句,温柔道:“我说笑的,我只是想来告诉你。”

“请菩萨赐教。”司命一头雾水。

“你要是真的想让他死,他会死的。”

是了,她是来提醒司命的,若司命真想让斐孤死,斐孤早就该死了。

司命却这般心慈手软,犹豫不决,她分明对斐孤有情,分明狠不下心。

若斐孤不是阴血阵的主人,观音便帮司命出手了。她若出手,可不像司命那般手下留情,多番顾忌,斐孤必死无疑。

果不其然,最后司命还是留了斐孤一命,这场风波就此揭过。

观音本来想要将独还拿回来的,可那斐孤被关押在独苏山天牢,她也实在不好接近,也就作罢。

直到三千年后,观音在随月仙山上偶遇司命和斐孤。斐孤似乎在同司命玩闹,将手中的魔剑独还抛着玩,博司命的注意。

司命只是目不斜视地往前走,斐孤便一把将剑抛至身后,丢得老远,黏黏糊糊叫她:“苦楝,你又不理我。”

“我不过就是想要个名分,哪里很过分了?”他好似很委屈,“那我算什么嘛?这般见不得光,男宠都起码有个名分,我什么都没有。”

司命还未说话,却听一道气急败坏的男声传来:“哎呦!谁!谁乱扔东西?”

司命这才停下,淡淡瞥了一眼斐孤,转身前去查看。

斐孤耸耸肩,也随之调头,却见一红衣少年捂着头埋怨地看向二人,弯腰就去捡剑,那修长的手指刚一要碰上剑柄,一道灵光忽现,他猛地嘶了一声,连剑也碰不了,抖着手皱眉摊开手心。

观音恰巧便眼见这一幕,当即怔在原地。

“殿下,失礼了。”司命已走上前去,捡起独还,稍稍挡在斐孤身前,“殿下可还好?这孩子顽劣,不慎惊扰了殿下,还望殿下见谅。”

这红衣少年正是麟逍,他看了看司命,埋怨的神色勉强收了收,还是不大高兴:“司命,他怎么把剑乱扔,砸到我头了。”麟逍狐疑地看向斐孤,“他是谁啊?司命不是昨日还与赤凛夜会,这是谁?”

他挑剔地看了看斐孤,嘀咕道:“瞧着也不如赤凛模样俊俏,司命你还是与赤凛更般配些。”

这可扎了斐孤心窝子了。

“他说什么?你和赤凛夜会?”斐孤当即发作了,从司命手中夺回独还,剑指麟逍:“你说什么,我不如谁?”

麟逍眼见人长剑一指,当即也来了脾气,召出一柄长枪同斐孤针锋相对:“我说你不如赤凛,小小年纪,耀武扬威的,你谁啊?”

眼见着斐孤就要和麟逍打起来,司命眼疾手快地按住人,挡在斐孤身前,像是说给麟逍听:“殿下误会了,昨夜我只是在与赤凛殿下商谈要事,殿中亦有赤睢殿下,实非私会。”

“那他是谁?”麟逍问道。

斐孤也目光灼灼地看着司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