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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金吊牌(1 / 2)

菟丝花 Q半边 8422 字 9个月前

03

整片垃圾山都清楚,陈敬磊是一个爹娘全死,“寄养”在大伯家的孤儿。

在他很幼龄的时候,说不清是大伯还是舅舅舅妈外婆,故意欺负他。会趁着他去上学,偷偷把门锁换掉。等他放学回来,进不去家门。

后面直接不装了,钥匙一揣兜,锁上门,任凭陈敬磊在外面怎么敲门都不给开。他要么逃掉最后一节课赶在落锁时间前进家门,要么被关在门外。

这种卑鄙龌龊无耻的行径,持续到他小学三年级。有位匿名邻居好心人,实在看不过去,愤而举报。收到群众反应的片区民警和居委会领一大帮子人,连着登了三次门给“陈敬磊的亲属们”做思想教育工作,他们方有所收敛。

直至陈敬磊进入青春期,猛蹿个子,一拳能抡倒陈梁,外加补一脚踹倒郑龙。他才拥有了随时随地进屋睡觉的自由。

在这之前,可谓是颠沛流离。

有时,他是饿着肚子躺在家门口将就一晚上。有时,他是走半小时路,走到垃圾山外面,到处找愿意雇童工的店家,打零工换吃的蜷在店里熬一晚。

也有时,他是被田秀梅和肖嵘夫妇招呼到他们家里。刚开始还会不好意思,后面他直接上手跟肖祈抢饭吃。吃饱喝足后,挤到一个屋子里睡一晚。

而垃圾山其余家都是按照这样的标准对待陈敬磊——不帮忙,不欺负。寻常出门瞧见他了,就是瞧见了。不会上前搭话,也不会装作没看见躲开。回到家,关起门来,也会告诫自家孩子:陈敬磊是个苦命人,你别招惹他,也别靠他太近。

除此之外,还有一个特例,就是乔温温家。

乔温温的父母秉持着一个很奇怪的态度。

他们夫妻俩,会像大多数人一样,不怎么跟陈敬磊亲近。

但是,却对于女儿经常跑去找陈敬磊这件事,不支持不反对。

基于此,还有时,陈敬磊四处流浪时。乔温温会偷偷叫住他,让他从自家后窗翻进来。她在饭桌上,眼疾手快地多拿一个大馒头多扒拉一点菜。接着,借口回屋写作业,跟陈敬磊均分少得可怜的饭菜,一人一半。

俩人五分饱地捱过漫漫长夜。

至于孙兰和乔国强知不知道乔温温干了什么…

乔温温觉得她做的天衣无缝,堪称偷天换日。

陈敬磊却认为,二人对此心里明镜似的。

他之前还思忖过,孙兰乔国强这么做,莫非是觉得,小孩不应该掺合大人的世界,拥有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快乐童年才是首要。

可是,若是真心疼爱乔温温,又怎么会默认嫖客占她便宜。

他想不通。

如今,孙兰找上门来,让陈敬磊二选一:要么,她带走乔温温,回去接客;要么,陈敬磊拿十万块钱出来“弥补”她。

陈敬磊才清楚,原来,他们是不在乎乔温温,所以,才不担心乔温温跟着他有可能出意外。

他小心翼翼地转头看着乔温温,打量她的神色。怕她因为母亲暴露凉薄而难过伤心。

孙兰犹在滔滔不绝:“水电煤气费哪个不要钱,家里多养她一张嘴,还供她读了书,识了字。十万块不过分吧?讨媳妇要给娘家母彩礼的…”

陈敬磊看着乔温温目光呆滞的样子,长叹一口气。

这件事太诡异,处处透露着疑点。

第一,孙兰怎么会知道他手头有钱了?

能够详细地知道他的经济情况的,除了乔温温肖祈,就是蒙佧娜。一望而知,这三个人,哪个都不会跑到孙兰面前嚼舌根。

那就只剩下一个原因了……

第二,固然他没有享受过亲情,没有体验过舐犊情深。然则,往远了说,儿时的他,见识过田秀梅肖嵘夫妇的殚精竭虑。往近了说,他眼瞧着蒙佧娜为了扶蒙涂北烂泥上墙,费了多少心思,花了多大力气。

孙兰,怎么跟别的父母不大一样?

她讲东讲西,一口一个“她值这个价”,仿佛说的不是她的女儿,倒像是卖主在向买主介绍自己饲养的羊羔——

模样俊俏、识文断字、身体健康,性格开朗,每一样都是加分项,是加在天平上的砝码,是羊羔柔顺鲜亮的毛发,是肉质肥美的象征。

难道,在她的眼里,乔温温身上所有的人类闪光点,都只是商品的价值?

太不把人当人看了。

陈敬磊对于自己从未拥有过的亲情,有一种近乎于穷天急地的理想化认定:普天之下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,也没有不爱父母的子女。

世上的人伦之情,合该跟教科书上所言的一模一样。

更遑论居然还有拿子女做摇钱树的。

简直颠覆三观,毁灭信仰。

愤怒溢出来,漫过心脏,烤炙灵魂。

在怒气冲破阈值爆发之前,陈敬磊打算先解决第一个问题。

他盯着孙兰:“十万?你觉得我能拿出十万块?”

孙兰眼睛一瞪,手指翘起来,说:“想装穷?我可告诉你,前几天有人看见你进了金店”

陈敬磊挑眉,故意激怒她:“你看见了?在哪条街?你不会是看着谁的背影像我,就想来撞个大运讹我吧?”

“…”孙兰语塞了一下,她咬咬牙,反呛回去,“别装蒜,陈梁亲眼瞧见的!”

哦,是他。

果然是他。

既然有大伯,那肯定少不了郑龙,估计还有冯霞。

冯霞还好点,虽然她魔怔般地偏爱她的小儿子郑龙,好歹,她是拿陈敬磊当她的亲外孙的。

陈梁和郑龙,这俩人,蛇鼠一窝,狼狈为奸。榨不出陈敬磊的油水时,相互斗得厉害。但凡,能从他这里剐出点肉沫,瞬时就是坚固的利益关系,合起伙算计兄弟姊妹仅存的骨血。

这回出的损招,比之以往,高端大气上档次不少,都知道躲在背后,撺掇孙兰来要钱。

陈敬磊投向孙兰的目光阴寒刺骨。

孙兰声音戛然而止。

她舔舔嘴唇,有些惊惧地躲避陈敬磊骇人的眼神。

陈敬磊定定的看着孙兰,把她看的心里发毛。半晌,神情恢复正常,说:“钱,没问题”

孙兰浑浊的眼珠霎地放出精光。

“不过”陈敬磊战术性顿了一下,吊足孙兰胃口。

孙兰怕“姑爷”反悔,截过话头,抢着开口,“不是我自夸,我家这闺女叫我养的贼顶!你看看她这身体条件,一看就好生养!男娃女娃都能给你生,五年抱俩,二十岁之前一儿一女!而且养活她还特省钱,不挑吃不挑穿,给点东西就能…”

乔温温在眼圈里打转的眼泪,吧嗒,掉下来。

她想质问妈妈怎么能这么说?

就算是在古代,在封建时代,在旧社会。媒婆说媒都不会只说这家姑娘是个能生孩子还抗糟践的“货”,最起码还要夸夸她家风正派厚道老实人,能做婆娘,能放心地把后背交给她,夫妻俩一路扶持,共同将小家庭经营好。

为什么妈妈却像个青楼老鸨在拉皮条?

亏得是陈敬磊,换个人,听了亲妈这番话,岂不是要彻底看不起她。

可她说不出话来,心口像是堵住了一团棉花,又酸又涩。她想大吵大闹,却是一张口,眼泪先流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