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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篇·第六章幻梦(2)(2 / 2)

“殿下!您是二品内亲王殿下!”

小姓盖对我的容姿惊叹不已。山名朝定却如突遭生灵附体,直在众人面前大声呼唤母亲尊位。听闻当时还叫松福丸的秀昭正罹病,那孩子的母亲再叁差人来请丈夫前去看望生病的儿子,可朝定只顾同我谈天说地、嘘寒问暖。

“你当真是殿下那时诞下女儿?不,一定错不了,世间再无旁人能生得这副样貌。”

朝定欣喜若狂,言至激动处,他甚至情不自禁拥我入怀。

“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,是我门中最为尊贵的公主。”

好在松福丸最终侥幸痊愈,身为女子的我也无缘参与家督之争。否则,秀昭的生母定该厌恶我一生。我目睹松福丸一天天长大,但他长到七八岁时,我却从此离开山名家,那之后的经历自当不必多言。

我走那日,松福丸避开乳母和监护人等,一路追赶至城下,我从帷帘中探头,只见他泪眼婆娑,口中一个劲儿呼唤我的名字。

“雪华姊姊,定要尽早归来!”

朝定知会旁人,我此去是前往长谷寺参诣,往后会暂居其在奈良的亲戚家中。实则,我早与他结下不可告人的阴谋。

我一走便是七年,在嫁给土岐晴孝为侧室前,我曾趁便返回播磨一次。那时东西两国势力便已同水火,我乔装改扮,由濑田穿过京都,终平安抵达西国。山名朝定头先来见,其后秀昭亦至。

“听闻您目下正得父亲器重,俨如宠臣僚佐一般,着实令人艳羡无比。”

秀昭当时已为京极养子,但听闻我归国之消息,且特地从出云赴播磨家中。他并未看出我对他父亲满怀厌恨,更对我与他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一事浑然不觉。这男人执着于往昔情分,乃对身份不明者真心相待,实在愚不可及。

我当然清楚自己拥有的一切无外乎血脉或皮囊所赋。此身生得卑劣残虐,盖因有皮肉遮盖,且堪蒙骗世人。为达目的,我连自己真正的父亲都能加以利用,遑论根本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山名一族。

在出云的第二年间,朝定得知秀昭终于得获嗣子,遂在写给我的信中直言:

“当下正乃用人之际。叁郎虽不及其二位兄长,却也是个可用之才。此前盖有重重顾虑,未允其贸然出兵,现下继嗣之事落定,不知可否由你劝其协力?”

毕竟秀昭从小就被送到京极家中,又是侧室所出,与生父自然疏淡逾恒。朝定这老狐狸一早看出秀昭敬且爱我,况乎其长久未得亲父重用,得知我暗中为朝定效力那时,刻下便显得憧憬异常,设若我亲自出面请其出兵襄助,谅其一定无法推辞。其确乃资质平平者,但昔年赖朝公连十郎藏人行家之流也用得,又怎可率尔抛却秀昭此子不用?他败了更与我无干。

“您如此请求之,我自无推拒之理。”

我遵照朝定指示劝诱频频,秀昭虽有犹豫,最后还是作下爽快答允,且决意亲任大将。

此前几年间,山名与今川幕府联军先后在纪州及畿内交战四次。去年四月,今上天皇叙今川纯信为正二位右大臣兼右近卫大将,纯信即亲率军队敉平丹波,逼得彼国众武门投降倒戈。其后不满叁月,纯信复转任左大臣,手下重臣也陆续得到加封。其人本就是清和源氏的高贵出身。反观山名,虽亦出身源氏,但自从其长男前年叙任宰相中将后,于除目叙爵之际再无甚喜讯。看来上皇对山名朝定多所提防。论及朝中势力,上皇亦不及年富力强的今上。丹波已失,好在南海道淡路纪州两国始终在朝定掌控之中。今川纯信手下东国联军疏于西国地理,又多不擅海战,因而在第四次合战失利后,朝定终决心派西国水军由海上攻打伊势。

山名能有今时今日之霸业,便可说太半仰赖于水军。目下其一门擅操使水军的旧臣千叶久方,也受我游说重归旧主身侧,朝定或许能经此一役,重现其父往日之辉煌。朝定的野心昭然若揭,但这份野望却对我百利无害。他对我的信任,秀昭对我的情义,皆是我手中的棋子罢了。

秀昭率军为后面大将军,负责从西侧陆上进攻。然则左大臣固守畿内,纵使采取两面夹击策略也未必能得胜。

注释:

⑴“朝有……”此句,为藤原义孝汉诗,出自《和汉朗咏集·无常》。

⑵出自《古今和歌集·卷十五》,伊势作。

⑶出自《古今和歌集·卷十四》,伊势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