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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78不啻微茫,造炬成阳(1 / 2)

北京,天气晴朗。

墨绿色的树枝随风飘动,阳光从细网格中渗透出来。

周培眯了眯眼,他很久没见到阳光了。看着那一块通过四方小格投射下来的阳光,甚至可以看得到阳光下的灰尘飞舞。

“死刑犯周培!”有人叫他。

周培扭过头,缓缓起身,脚腕上的铁链脱在地上发出叮铃桄榔的声音。

“你的死刑执行方式是注射,有什么问题吗?”

周培摇摇头,眼中只剩下寂寥。

“好,你选一首歌吧。”

周培随便选了一首,而后跟着行刑人员走进放满了医疗设备的房间里。他的脚铐的被解开,躺到床上,脚被固定好,行刑人员还挺贴心地问了一句,“紧吗”

他摇摇头,平躺着直视着天花板。紧接着,他的手铐被短暂地打开,然后又被固定住,医疗设备的触角安抚在他额头和胸口。

一首荒谬的歌曲在耳旁响起来,周培缓缓闭上眼。

戴着白手套的人打开他的工作盒,拿出调试好的药水,缓步走到周培身边。

冰凉的液体缓缓推出,进入他的身体中。

早知道那是最后一面,就应该温柔一些的,不能那么决绝,周培想。

他的意识变得模糊不清。

和周兮野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全部浮现在脑海中,他以为他们的故事会很长,可这么快就结束了。为了她死,周培觉得值得,他这条命就应该是周兮野的。

他不懂她为什么爱权利多于爱他,但是她喜欢什么,他就去做什么。

周培的心跳变得平缓,每呼出一口气都十分费力。

只可惜,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能为她舍命的人了。她的那个亲生弟弟就是废物,爸妈也不会支持她的…… 令行止呢?周培不知道,他不了解这个男人。如果叶柔辛活着的话,他也能把周兮野护得好好的。

可惜啊,他也不在了。

周培没力气了,他没力气想了。

周培,出生于乱世之中,如野草般肆意生长。后遇周兮野,她将他带到文明和平的世界中,给他一姓一名,教他识字读书,识人认世,野草变成大树,有了自己的根基与血肉,与这世间多了一契约,一份牵挂。

周兮野陷入危难之际,他不顾自身性命,以身犯险,虽无恙,但使人疑。

终为她死,漂泊一生,落叶归根。

夏风和煦,杨柳飘飘。

昆明市市委书记办公室里传出几声怒骂,“他省委厅局局长的儿子怎么了!?强奸未成年少女就是犯法的……再说,这个人怎么和抚仙楼有关?投资商给了他不少钱嘛……抓!你们抓不到,判不了刑我就摘掉你们的乌纱帽!”

几分钟后,办公室的门打开,孟庆功和乔森西沉着脸从里面走出来。

“不是说周兮野要结婚了吗,怎么脾气还是这么大?”

“周兮野结婚?!和谁结?我怎么不知道?”乔森西停下脚步,满脸吃惊,孟庆功一愣,说漏了嘴。那天和令行止一起出去吃饭,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让他把乔森西留在公安局内继续做副局长,不要再回到周兮野身边了。

话头是这个,可后来两人喝多了,令行止才说实话,“我和周兮野要结婚了,你把乔森西给我弄走,他在周兮野手下我不爽快。”

“是吧,我也觉得这个小子肯定和书记有一腿…… ”

红着脸的两人大眼瞪小眼,几秒后令行止扭头,风吹过,额前的发随风舞动。

“不是我说,令市长,您什么家世啊?您什么能耐啊?为什么偏要拴在周兮野身上?”

令行止轻笑一声,扭头看着他,“那你呢?不是很讨厌她吗?为什么要支持她继续当市委书记?”

孟庆功摸着下巴想了想,“说不上来,她身上就有那个劲儿,骂人的时候更是火力全开,但是就让人莫名觉得安心。”

“呵,犯贱”,令行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,仰头喝完,放下酒杯叹出一口气,“……我可能也是吧,放着那些名门淑女不要,非要一个上天入地的女人…… ”

他看向孟庆功,“我以前以为的爱情,和我现在认为的爱情不一样。我以前喜欢一个妹妹,她一哭我就心软,她难受我就跟着不好受。我以为爱情就是让人痛苦,体会痛苦。遇到周兮野了,不是说不痛了,痛变成恨,那滋味儿就跟在火上烤着没区别。你不服,你想征服她,但是看她摔倒了,还忍不住想拉一把,问一句疼不疼…… 人嘛,就是犯贱。交手一两回,那感觉就变了。”

孟庆功听完哈哈大笑,拍着桌子直说,“所以你就移情别恋了?那之后等你老了,你又想你这个表妹了怎么办?和周兮野离婚吗?”

令行止听到这话自己也笑了,“离婚?我怕我都没机会想别人,在周兮野身边,你休息一下就被她甩开了,虽然我比她年长几岁,但是你看她进步神速,算计我…… ”

声音越说越小,蝉鸣声变大。

眼下,孟庆功知道自己说多了,令行止和周兮野结婚的事不准备公开的,领个证就完事。不然昆明市市委书记、市长是一家的,那昆明市不就姓周了?

所以他只好打岔,“我也不知道啊?听人说的,你没听说吗?扫卫生的大妈…… ”说了两句,电梯来了,他急忙躲闪进去,“我一会儿要出去开会,你先回局里吧!”

乔森西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,情绪是一触即发,他转身又往回走,走到周兮野的办公室前,推开门,周兮野正拿着茶杯坐在桌边上喝茶,听到声音扭头看过去。

“怎么了?”周兮野拧着眉头,侧身放下茶杯。

乔森西关好门,走了几步,“你要结婚了?和谁?”

周兮野手环保着胸,抬眼上下打量乔森西一番,“是,不过这和你有什么关系?”

乔森西气急了,手握成拳又往前迈出一步,“什么意思?我们什么关系你…… ”

周兮野抬手打断了他,几乎是要笑出声来,“你不会是觉得和我睡过几次,我就要和你一生绑定吧?”
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交代。”

“什么交代?”周兮野站起身来往书桌后面走去,“我给过你什么承诺吗?”

乔森西深吸一口气,他深知和周兮野谈判,必须要十足的冷静,意气用事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。

“是,我们没有承诺…… 那你和我睡,是不是为了利用我?”

“利用你?”

“对,利用我帮你打掩护,我对你这么好…… ”

乔森西话没说话,周兮野把一个牛皮纸文件仍出来,“你好好看看你的事情,我觉得你睡我还是想让我包庇你呢!”

他愣了一下,揭开文件夹的身子,文件看了几个开头,他就知道了这份文件是关于什么的。

“这是纪检委的同志给我的,本来他们觉得我和你牵扯太深,这种保密工作不应该和我说,但是又觉得你我上下级一场,怕这里有什么误会,所以把你贪污腐败的文件先给我看了,乔森西,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吗?”

乔森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,这个女人真的太恐怖了,一点把柄都不想给人留。他的手垂下来,低下头,局面成谜,他也是棋子。

“我当时提拔你,是觉得你有能力,有野心,人才不应该被浪费,那你呢?看看你现在,忘了初心了是不是!?”

周兮野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,走到乔森西面前,忽而语气变得十分温柔,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知错能改是好事,乔森西,我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走。”

乔森西看向周兮野。

“我去缅北的时候,在赌桌上怎么说的,你忘了?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,要赌就要赌他们的命,赌他们能不能活着走出赌场,你忘了吗?”周兮野笑了笑,这对乔森西来说,如同浮光掠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