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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(1 / 2)

萝卜崽起身要去开门,但叫韩先生一个眼神止住了,“我去。”

这敲门声一听就不对劲,哪里像是正经人敲门?更何况这个时辰了,外面天黑地暗的。

他们这就是个小院子,大家都在厅里大敞开着房门,正好对着院门,所以当韩先生四平八稳地走过去打开门闩,门就被一道巨大的力道给撞开了,一个身材高大,但十分陌生的男人闯进来。

这人比那云众山都要高大几分,真真像极了一座小苍山一般,一下将整个门都给堵住了。他用那凶神恶煞的目光环扫着这院子,眉头阴沉沉的,噪门大如洪钟一般从院子里传开: "周梨小贱人在哪里?给爷出来!"

几乎是他的话音刚落,就忽然发出一声剧烈惨叫,众人闻骂声出来只见着他扶着下颚,满是怒火的一双眼睛都要瞪出来了。想是因为他刚才向后撞去,以至于那辕门顶上的瓦片竟是松动了,掉下来几块,砸落在他的脚边。

似是这瓦片的碎裂声,也叫他回过神来,就牙欲裂,只捏紧拳头朝韩玉真打去:“混账,敢打老……" 但是那个 '子' 还没说出口,众人又听得一阵沉闷声响,那男子大山一般的身躯已经横躺在地上,韩先生的鞋尖便踩在他的胸口上,叫他挣扎不得,只能发出些闪哼声音。

萝卜崽见着没了危险,也不知道哪里端来的消水,只往那人的脸上泼去: "口你嘴臭骂阿梨姐!"

只是两个帮佣的媳妇却可惜不已, "唉哟,这是答应了拿去送人家喂猪的,你这孩子怎么给浪费了?"

白亦初站在那人身旁,也是用脚尖往那人两个膝盖骨上一踩,顿时给他疼得哇哇大喊,再也没有此前的气势。"的确是浪费了,去后门把桶提来。"

后面的桶,装的可不就是那五谷在人体中轮回之后的残渣么?就组专门放在后门,好叫那倒夜香的方便提桶。

萝卜崽马上就去了,提了半桶来,只拿了个漏斗一般的东西直接塞到大汉的嘴里,才揭开了盖子,朝众人道:“你们都先进屋去。”

味道的确不小。

但是萝卜崽兴致盎然的,从小在街头上骂了那么多人吃屎,这还是头一次看到。

只见他精瘦的手脚十分麻利,一下提起那桶,扶着桶底往插在那大汉口中的

漏斗里倒去。

那是个什么味道,自不必明说,东西灌入那大汉口中的时候,只怕他现在就恨这辈子生而为人,偏又挣扎不得,又没有办法将秽物给吐出来,所以为了呼吸只能给活活吞下去。

瞳孔越来越大,等着那小半桶都倒完了,他人也有些翻了白眼的样子。

韩先生和白亦初将脚都给移开,却踹了几下,发现只是给气晕死过去,便没多管。

而是进了厅里问周梨:“你认识他?”

周梨方才也认真端详,纵使对方脸上全是稍水,可是她怎么看,印象里也没有。只斩钉截铁地摇着头:“不认识。”

白亦初听罢, "既是陌生之人, 那这夜闯百姓家中, 多半是欲行不轨之事, 只消捆了, 直接扭送衙门里去。”说罢,只朝顾少凌示意,拿了绳子来,将这还在昏迷中的大汉给绑起来。

顾少凌见他嘴角还露出些秽物之物,嫌弃不已,生怕沾到自己的手脚衣裳,绷紧着神经小心翼翼的。

等绑好便问:“这会儿就送去?”

“送吧,这样臭熏熏的,总不能放在衙门里。”白亦初嫌弃地看了一眼。

萝卜崽自告奋勇:“我去衙门里报案。”

周梨却有些担心,一来不知这人是什么来头,二来也怕他在外面还有同伙。

白亦初看了出来,便道:"我和萝卜崽直接将人拖去。"本想赶自家小马车来拉着过去,但又嫌弃他满肚子的屎尿,别到时候路上一颠簸便脏了马车,于是又改口道: “还是我去衙门里喊人吧。”

于是就留了这么一大坨臭熏熏的玩意在院子里,帮佣的两个媳妇虽没少看到韩先生在院子里练武,但是却不知他力气还这样大,这么小山一般的大汉子,就轻而易举的,叫他弄到在地上,都挣扎不得。

还有自家这个文绉绉的状元公,竟然也是个狠戾的。那大汉也是活该,不晓得这状元公和姑娘感情自来最好,本就听不得人说她一句不好。

这大汉倒是不要命地赶上骂她,嘴脏也活该被灌大粪。不过也的一次看到有人吞屎吞尿,觉得新鲜,见人又还活着,两人也不嫌臭,只在这里看,见他不动,一会儿又拿棍子戳他,就怕他断气去。

大约过了是半个时辰左右,白亦初回来了,带着几个衙门的人来,

指着地上半死不活但又没有一点外伤的陌生大汉, “他忽然撞门, 你们瞧将这辕门顶上的瓦片都给撞掉下来不少, 进来又骂人要动手,亏得我们这家中还有个护院在。”

且不说白亦初是见过皇帝的,就是他这状元公的身份,衙役们对他也客气得很,听得他这般说,自然是不疑心的。

只不过一垂头看着地上这人,几个衙役顿时大惊,"这不是前日在街上捅了杀猪匠的犯人么?"当时叫他给逃了去,这些天都没音讯,没想到竟然跑到状元公家里来撒野。

当下几人也不嫌弃他一身大粪臭味,只忙捆的捆手,绑的绑脚,借了周梨家的扁担,跟那挑猪一般,四个人给轮流扛着回去了。

又说改日来道谢,叫他们几个白捡了这大功劳。

大家自是睡了。只不过即便听人说这大汉本就沾了人命盲司,但他一进门来就骂周梨,分明是有备而来的。

所以翌日白亦初只打发了萝卜崽去衙门里打听,自己也推辞了今日的邀约,毕竟万事再怎么急促,也比不过周梨这里重要。

更何况还险有性命之忧。

也不敢叫周梨出门去,元宝街那边的院子,就只让顾少凌和阿叶过去收拾。

到了中午时候,萝卜崽终于回来了,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喊:"阿梨姐阿梨姐,那人的身份出来了!"

周梨原本和白亦初在书房中的,一听得他喊,忙走出来问。

萝卜崽都顾不上喝口水,便将自己从衙门里打听来的消息——传达与他们。

“那人招了,想是因昨儿吞了那许多污秽物,又是叫衙差大哥他们挑着去的,被颠着了,刚进衙门就吐得不行,那时候整个衙门里是恶臭熏天,气得衙役们一个往他背上按打了两棍子,要他老命去!”

他自己实在忍不住,只先招了那日在市场人同人起口角,不小心捅了杀猪匠一刀,然后跑了,自此后便躲在家中闭门不出。

又说他家中还有媳妇,丈母娘和岳父老大人,以及小舅子。

小舅子因认得几个字,在一家小铺子里做账房。早前家里也全靠他一个人撑起来,如今他冲动犯了案子,大家也不敢将他打发出去。

衙役问他怎么又出来了,还跑到状元公家里闹,不想那大汉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来一般

,一面大叫起来,说自个儿是状元公的亲戚,是状元公的姐夫。

周梨一听到这里,一时触起霉头来,"那人不是许二德吧?"许二德早就奋无音信了,也没这样大的块头。

白亦初摇着头,“他叫什么名字?怎和我等扯上了关系?”

萝卜崽只赶紧解释,“说姓武,家里排行老大,都管他喊大郎,岳父姓周,是原籍芦州,当年逃难到这上京来的。”一面看朝周梨:“说是阿梨姐你的亲叔叔。”

这是七年不见了的人,这些年又一点音讯都没有,周梨都快将这周老三一家忘记了。

又想起对方当时欺人,周老大刚走,就想打自家房屋的主意,只道:"我们这个周家,如今除了我姐姐之外,便是在老家看着祖坟地的堂兄周天宝了,旁的是一个不剩了。”

周老二他们虽还在,但在齐州那边,叛徒呢!和他们断绝关系都来不及,怎么可能还去攀附?

又道: "他说是,他就是了么?有本事去将祖宗书谱给拿出来,不然怎么作数?我要真是认了,但凡芦州来说是姓周的,都同我是亲戚么?"

周梨是断然不会给他们一点同自己扯上关系的机会,她了解那一家子的人。一个个贪得无厌的,真招惹了,怕就是难填的无底洞,没准往后还会牵连白亦初呢!

所以这个亲戚,是如何也不能认。

白亦初也附和道:"若是衙门那边来求证,就这般说。"

萝卜崽笑着:“哪里需要这样麻烦,衙门里可不信他的鬼话,更何况他们的原籍芦州那边早没了,如何去查?反而当他们做那癞子来打整,毕竟阿初哥你才中了状元,那想要碰瓷的多了去,衙门的人不知道见过几多呢!”

他们原籍在那边早就已经没有了,毕竟这已经过了许多年,八普县那边当时又闹了几回灾啊暴民什么的,该烧的不该烧的卷宗都烧了个干净。

所以如今只凭着他们一张嘴,哪个能信他们嘛?

于是周梨也放心了许多。

却不想这傍晚些,便有一对老夫妻找上门来。

周梨硬是怎么都没认出他们,是当年那个黑张防厚又高高在上地三婶杨氏,和攀附老丈人家的国老三。

两人都垂老得不像话,按理也

才最多不惑之年罢了,却是已经白了头发,满脸的皱纹,穿得也十分不体面,破衣烂衫,还脏兮兮的。

见着来开门的帮佣王媳妇就给拉住, "阿梨啊, 你怎么能这样狠心, 那可是你宜兰姐的男人, 你的亲堂姐夫啊!怎么能给送衙门里去?你说你爹那样好的人,怎么就生了你这个黑心崽?”

被拽住的王媳妇也不是个任由人欺辱的,见他两个又是眼泪鼻涕的往自己衣裳上抹,嫌弃得不行,连忙给他俩推开, "两个老骗子,给我滚远一些,果然是瞧着我们公子中了状元来碰瓷的。"

看他们也不瞎,却还将自己当做是姑娘。

就算是多年不见,他们又老眼昏花不记得长什么样子了,但这年纪总不能分不了吧?

自己这三十多的年纪,也就比他两个小了十岁左右。

于是气得骂道:"两个瞎了眼的老东西,睁大眼睛看看老娘是谁?竟然还想占老娘的便宜,充当老娘的老辈子,都给我滚出去!"一面骂着,只拿起墙根下的扫帚,往他两人身上拍打。

两个多病的老身板如何抵得过年轻力壮的妇人?一下就被赶了出去,等周梨他们出来时候,人已经被她给打了出去。

更是气得不轻,只这会儿还掐着腰道:“这些人越活越不要脸了。”还朝着门外方向啐了一口,“碰瓷也碰得没谱,也不想摸清楚了谁是谁再来!”

周梨也没想到,这周老三夫妻俩也没瞎眼,怎么就逮着帮佣的王媳妇当做自己呢?

但怎么也没想到,这两老竟跑到衙门里去告,说周梨忘本,反正黑白颠倒,说从前白亦初这个状元公和周梨都是自己夫妻俩辛苦养大的,不然周梨一个死了亲爹娘的,她姐姐又嫁了人,怎么可能还活得这样好?

衙门本是想给打出去的,但想着若是不查清楚了,反而害得状元公身上一辈子不清白,便叫衙差来传话。

周梨——听他们竟然敢说自己和白亦初是叫他们养大的,气得不行,也忍不住咒骂起来,当初他们怎么不死在那天灾里头?

不过气归气,周梨还是和白亦初一起去了衙门。

又因此前他们来家里,错把王媳妇认成了周梨,王媳妇也跟着去了。

于是便有了那戏剧性的一幕,周老三夫妻一看到王媳妇,就指着王媳

妇骂:"就是这不孝女!可怜我夫妻从小拿你如珠似宝养大,如今发达了,竟然这样对待我两者,可怜呐!老天爷睁眼看看这不肖子孙啊!”

这话一出,莫说是堂上的大人,就是衙差们也愣住了。

这哪里还要用查用审?这分明就是碰瓷的骗子啊!他们不是说周梨是他们养大的么?怎么人都能认错?更何况周梨今年才十六的好年华,他们逮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媳妇就硬是当成了周梨。

若是两人眼睛有问题,也还好说,可偏偏眼睛又是好的。

堂上大人只对白亦初万分歉意,同他拱手歉意,“莫要怪本官,实在是这两个老骗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睛,本官也是为了给状元公证明清白,方打扰麻烦你们过来。"

白亦初只同对方回着礼:“这本是应该的,反而是因我这里,连累大人忙了一回。”

他二人自顾说着话,而这堂下那周老三夫妻二人却还逮着王媳妇不肯放手,只问着她, "那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呢?还状元公,见了我们不赶紧来磕头,当初要不是我们心软,将那房子留了下来,叫他们住狗窝里去!”

周梨听得这话,心中气得不行。当初他们没从自己手里抢了房子去,如今反而成了心软留给自己的?

但她肯定不会回嘴,还是忍住了。不然反倒是给了他们认亲的机会。

而那边白亦初和堂上大人寒F宣好,这案子自然也是结束了,大人指着王媳妇再一遍问他们,“这果真是你们侄女?没有一点虚言?”

周老三夫妻俩都回得斩钉截铁的,抓着王媳妇的手又捏紧了几分,"就是她,一家人,化成灰我们都认得!”

堂上的大人一时只觉得自己被这两个老货给悔辱了,自己到底是有多傻,才叫他们觉得,自己信他们的鬼话?信他们是状元公的亲戚?

也是一肚子的怒火,懒得再盘问,直接叫衙差拖出去打一顿,赶出衙门去。

两老莫名其妙,只喊着官官相护的鬼话,但到底被拖出去,狠狠挨了一顿打。

打得他俩半死不活的,还要骂脏话,动刑的才指着已经远去的白亦初和周梨,"瞧着没,下次碰瓷可先打听清楚了,那才是状元公和周姑娘呢!你们拽着不放要认侄女的,人家是帮佣的,也不过小你们没个几岁,难怪人家要打你们骂你们,任由

哪个人,也不容许一个陌生的同辈人充当自己的老子!"

周老三两人一听,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,又因为才被打了一顿,虚弱得不行,那声音也有气无力的:“这这这不可能!”

“有什么不可能的?要不是看着你们俩老,人家状元公和周姑娘又善良,今儿非得把你两个关进大牢里去。"然后便驱赶着,叫他们赶紧滚回去。

最终周老三夫妻俩,只相互掺扶着回了自家去。

他们这样闹,原本是想趁机要挟白亦初想办法将武大郎给捞出来的,最好再给他们购置一处大宅院,买些奴仆,与周文才说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做媳妇,也就罢了。

按理他们要求也不高啊!

可没有想到,居然认错了人。

两人相互责备着回了家,如今已是二十多的周宜兰便迎出来,“爹娘,怎么……”只是话还没说完,就察觉到了爹娘的不对劲,"你们这是怎么了?周梨又动手打你们了?"

随后颇有些激动地要去关门,想拉着他们直接去衙门里告: "这样正好,今儿将你们打成了重伤,没个干百两银子,看他们怎么办?”

却被周老三拦住,“错了错了!”

其实也不怪他们错把王媳妇给认成了周梨,而是这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的周宜兰,竟然比当初在吴家的周秀珠都要老态许多,法令纹深重就算了,那不笑的情况下,两只眼尾也全是鱼尾纹,激动的时候抬头纹也出来了。

脸色还十分蜡黄,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女人,反而像是个将近四十的老妇了。

也正是如此,周老三夫妻俩想着周梨也没小周宜兰几岁,不就应该是王媳妇那个样子么?

但是周宜兰还不知道她爹娘这一趟出去,闹了什么?只追问着:“哪里错了?就算是没有了户籍又如何?难道她真敢不认你们这叔叔婶婶?”

却听得杨氏哭着, “哪里晓得那小贱人吃了什么长生不老的仙丹,现在没以前半点样子,跟个能掐出水来的贵小姐一般,害得我跟你爹错把她家里的帮佣给认成了她,眼下我们便是衙门里说破天去,也无人信我们真是她的亲叔叔婶婶了。”

不想因为这大声哭起来,扯到了屁股上的伤痕,那脸皱成一团去,顿时摔在地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