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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”

洛珩虚抬眼皮,盯她的眼神有些空泛,仿佛透过那漆黑的瞳仁落向某个不知名的远方。

Grace眯起狭长的双眸。这个眼神,在京国交的几年里,她曾见过数次。

“算了,你想走就走吧。”Grace松开了钳制的手,“京国交每年出那么多学生,考到外面还不选择继续读的,就你一个。”

“我不是读书的料子。”她摇头。

Grace有些发笑:“你这话说出去要被多少人打,小家伙。不是读书的料子你来京国交,最后还考个那么漂亮的学校。”

洛珩手心冰凉,她碰了碰自己的脸:“嗯,差点就撑不下去了。”

只有她自己知道,当初能考上京国交,全是凭着一股想让唐言章多看自己几眼的劲儿冲了上去。她想,既然唐老师不愿意在学校里与自己过多接触,那么等拿到了录取通知,或许就能再在她身边多留片刻,再和她说说话。

只是到最后也没将这个消息告诉她。

“我刚来那会儿,你状态特别差。”Grace睨她两眼,“像那种一碰就要碎的瓷娃娃,又不会哭,又不说话,问你什么都只会摇头。”

洛珩不可置否,眨眨眼,掌心回温。

“你现在还在沪附国际部?”

转移话题的功夫一流。

Grace轻哼:“是啊,明天还要上课,忙死了,还是京国交好。”

“谢谢。”洛珩突然开口,“如果当时你没有找我,我或许真的就被赶出校门了。”

她记得当时Grace见她状态太差,直接跨过Amy要了她升学指导的位置。一般而言,升学老师都是一对一的,甫一入学就分好,直接负责学生三年里的所有成绩,像Grace这样直接改动的少之又少。

洛珩刚入学时成绩一落再落,照理说,升学老师是负直接责任,谁也没想到Grace会突然接过这个烫手山芋。洛珩想,或许那个时候就开始有流言了。

但当时的自己实在分不出精力去细思Grace的目的。16岁的洛珩在京城举目无亲,因为天生情感缺失,更是无从分辨自己状态的改变是因何而起。只觉得课本上的字一个进不了脑子里,老师的话语也左耳进右耳出。

她像一个过不了坎的懵懂幼童,左右寻不到该走的路,也不知道横亘在自己身前的那个坎到底是什么。往前几个月还是众星捧月的天才学生,如今却连个退步的借口都无法找到。她两指夹住,将烟摁灭在铁质栏杆上,初秋的风已经有些寒意,尚燃着的烟头遇冷发出呲呲声响,在Grace身侧冒出一串细长缥缈的白雾,晃悠悠地熄在上空。

“我学不进去。”平稳到毫无波澜的语调,她眼皮上下一合,“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,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,明明以前还能忍受的。”

“你去看过医生吗,试过吃药吗。”

“没有。”洛珩耷拉眼角,“我从小就这样。”

“从小?”

她看见金色短发女人忽然充满玩味的打量,看见她眼底隐隐跳动着的光点。

“对。”

“那不急。想一下,你曾经做到过的,为什么当时可以呢,你的寄托是什么,想一下。”

她没有循着女人充满暗示的话语往下走,只怔忪望着隐在黑夜里忽明忽灭的Grace。

不一样了,不熟悉了。

……

金发女人夹烟的手一顿,眯起眼,眼眸深得辨不出情绪。

“不用谢,各取所需罢了。”

她实在是个无趣的人,即便把她掰开了揉碎,可能都找不到什么值得被刻在墓碑上的东西。正因为童年没有接触过任何的爱,除了冷漠到不近人情的祖父与只负责衣食起居的阿母,她往前的人生只剩月抛的补习老师嘴里那些五花八门的枯燥知识。

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病了的呢。

是被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看两眼后就匆忙接电话将她弃如敝履时,还是被名为母亲的女人流着泪拥抱,但下一刻就拿上了远走的机票再不回头的时候呢。好像都有,好像自从阿母说没有爸爸妈妈后她就再也没有大的情绪波动了。

其实已经比很多原生家庭幸福了。她想,她只是比普通人少了那么些情绪感知,充其量情商低些,但她可以学,可以装,可以撒谎,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正常人。

她装了好久,在这条孤独且孑然一身的漫长岁月道路中,要分出一部分的自己去装成另个随处可见的普通人。

直到,直到遇到了唐言章。

她按了按有些发疼的心口,终于明白了当年入学无所适从的原因。

她又何尝不是早已习惯了和唐言章相处的三年。

……

“唐老师,你看下这次的卷子要不要收?还是让他们自由对答案?”

穿着校服的女孩脆生生喊她,将手里的资料递过去。

唐言章略一思索,从迭好的资料堆里抽出一本习题册,修长的手指利落翻过,指了指:“阮澄,你把这本拿过去,让大家将这页的这几题做下。试卷自由订正即可,不用收上来给我了。”

“还有,收集一下这次卷子需要讲解的题目,压轴题不用问,,明天的课我会讲,重点在前面几道基础大题。”唐言章推了推细框眼镜,语气冷肃平稳,速度很快不带停顿,“错题本也收上来,内容是上个单元的小测。以及下次摸底考重点复习平面几何、不等式和三角函数,公式我统一抽查。”

“……老师,你能再说一遍吗,我有点忘了。”阮澄眨眨眼,有些不好意思。

唐言章顿了顿,掩下眼皮,咳嗽一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