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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到Lucy的电话时,洛珩还在候机厅里小憩。

夜晚出行是很耗费体力的,她昨天出发,一路上坐飞机转机,在空荡的候机大厅里被告知延误,直到现在都还没完整地合超过十分钟的眼。

她被震醒时还带着一些尚未回神的倦意。

“Lucy?”她接通,揉了揉酸胀的眼眶,语调懒散,“怎么了,少见你给我打电话。”

对面女人踌躇试探的语气明显:“那个……你跟唐老师,就是唐言章老师,你们熟悉到什么程度啊?”

她和Lucy相熟,对面又是不喜欢转弯大咧咧的性子,因此她们带有目的性的交谈多数都单刀直入。

“嗯?”洛珩悄悄拧起眉头,“什么意思?你认识她?”

“她是我同事啊,我去一中教书了,没跟你提过吗?哎呀,这个不重要,大概就是前段时间唐老师帮了我,我看大家都认识,就请她和我妈妈一起吃了饭。”

她倒是从没想过Lucy和唐老师会成为同事。

张律师这是把她和唐言章的关系告诉Lucy了?

“然后呢?”洛珩开口。

“嗯……我就想问问你,唐老师她是不是……呃,恐同啊?我我我,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把你的性取向告诉她了,嘶,没事吧?”

洛珩闻言,有些哑然失笑,她眨眨眼,将耳机调到一个舒服的位置,半阖目往后躺。

“不会,她不恐。”

“啊?那她为什么看上去好像……很不开心?”对面的张倩倩絮絮叨叨,还带着些做错事的心虚思索道,“难道唐老师……就是很纯粹地接受不了师生恋吗。”

“你都跟她说了什么?”洛珩骤然睁开眼,脊背一下挺直,从座椅上站起,“什么师生恋?”

“就……你和Grace的那些事……对不起对不起,我没忍住,哎呀,我以为你们已经不算师生,算是朋友了。”

电话那头女孩的语气明显被洛珩拔高的音量吓到,有些语无伦次。

“……唐老师什么反应?”她压低自己有些失态的语气,紧紧握着手机,因用力而凸起经络,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

“就今晚,至于反应的话,我不好说,但能感觉得出来好像不开心,有点……有点悲伤?”张倩倩字斟句酌,“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,Ava,我感觉唐老师好像格外在意你。”

“我高中的时候就和你说过,我跟Grace没有在一起。”她紧抿双唇,有些恍惚又有些急切,“她已经因为那些流言辞职了,为什么还要当真?为什么还要把这种事随便乱说?”

她睫毛轻颤,没等对面解释便当即挂断了电话。

说不生气是假的,洛珩心口郁了一层浓烟,一点便能燎原。但比起继续质问张倩倩,唐言章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。

她上滑,找到年长女人的对话框,拨去电话。

忙音。

她深吸一口气,按住从刚才开始便一直突突起跳的太阳穴。

延误航班的具体登机信息已出,洛珩抬头,内心却乱成了一团。她知道此时自己不应该乱想,继续深思只会无限地扩大她的恐慌,除了自乱阵脚外什么都做不了。

洛珩转身握着行李箱拉杆预备排队,她抬起头,眼神久久停在候机场大片的透明玻璃外,看向浓重夜色里依旧通透温和的月光。

如果连分享此时心情的人都不存在的话,她的行为又有什么意义呢。

她垂眸,紧紧扣住了手机边缘。

洛珩一夜未眠,她退了余下的机票,连夜改签回了黎城。

回程的半空气流颠簸,再加上红眼航班自带的浓稠困倦气氛,洛珩愣是在起伏的机舱内死死撑住了半分清醒,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逼迫自己思考。

还是清晨。

她的精神和意识已经濒临决堤边缘,连续两天没有合眼,哪怕不刻意去看都能感受到她极度的怠倦疲惫。洛珩拐进了机场的卫生间,直到拿出粉扑想尝试压下狼狈的黑眼圈时,才发觉自己的手一直在轻颤。

拿去筛糠一定效率很高。她想。

早上七点。

通常而言,唐言章已经醒来。洛珩站在唐言章家门外,一下竟生不出半分力气推开。

分明之前每次站在这扇门前,她都存着隐匿的期待,像三四月早春的日光,不热也不耀眼,却偏偏能晒得人浑身发暖。

她咽了咽口水,挺直后背,整理出一副稍微精神些的模样拧开了把手。

无论是什么,都要面对。

甫一入门,便对上了坐在大厅里原本看着书,却听见异常响动而有些意外的唐言章的双眼。

“……唐老师。”洛珩嘴唇瓮动,细碎的声音从喉咙里传出。

明明在飞机上已经打过几遍腹稿,真切对上年长女人冷淡而平稳的模样时,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
“怎么回来了?”唐言章支起眼睑,不出片刻又低下了头,将视线再度放回了摊开在腿上的书。

好似她们之间全然没有关系。

她的心凉了半截。

洛珩当即松开行李箱,关上门,三两步走上前蹲在唐言章身前。因连续转机而熬得有些恍惚的意识在竭尽全力地聚拢。一向聪明的脑袋此时此刻因年长女人平淡的态度搅成了一团浆糊。

她伸手,握住了唐言章翻书的手背。

“唐老师,我不知道张倩倩都具体跟你说了些什么…但是,但是那些都不是真的。”

洛珩才发现,不仅是她的手在抖,连带她的声音都有些微不可查的轻颤。

“你听我说,好吗?”

唐言章翻书的动作一顿。

“我从来没有和Grace在一起,她只是我的老师。”她下意识地攥住了唐言章的手,仿佛只有这样牢牢紧握才能有勇气继续往下解释,“但是当时…有非常多的传言,说我和她在一起,在谈恋爱,还有说要举报的。”

“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流言?”

唐言章轻轻反握住洛珩的手,示意让她坐在身边。

洛珩摇摇头,唇色泛白,“刚入学时,我状态特别差,差到根本没有注意那些人对我和她关系的揣测。只有等到无可挽回的时候,我才发现这个谣言传得是那么离谱。”

她语气悲切:“是我年纪太小了,没有把握好和她相处的分寸,害她被迫辞职,这些传言才平息下来。”

唐言章忽然合上双眸。

“分寸?”她轻声,“什么分寸?到哪一步了?”

洛珩一顿,语气艰涩:“我…高中的时候,确实很依赖她。”

唐言章动了动,睁开眼,如墨般漆黑的瞳仁兀然让她想起在昨天的候机场里,她往外瞥的那一眼,窗外同样浓厚的夜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