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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曾经一无所有,所以才连失去都显得极为可笑。洛珩觉得自己不该用“失去”的态度去对待唐言章,于是将所有过往都逼迫成了恩赐。

她确实是她的恩赐。

只是她的灵魂早已被拆毁,如今只剩一副空壳躯壳孑孓苟且在沪城潮湿的出租屋内。

“在想什么?”

唐言章坐在床沿,小腿肚子还有没擦干净的水痕,顺着流畅的线条一路划过,最后晕染在足背处,被升高的体温渐渐蒸发。

她伸手,将充好电的笔记本掀开,又打开搁在一旁的眼镜盒,戴上那副曾经开车时专用的金丝眼镜。晃荡的眼镜链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晃荡敲击在镜腿处,发出细小的金属碰撞声响。

洛珩轻轻抬眼,正对上唐言章温和而平静的双眸。也仅一瞬,她认出了那幅曾经捆在自己手腕处的眼镜。

年长者的指甲敲在键盘上,发出一声声短促而清脆的声音。她若有所思地抬起手,指骨分明的手背处青色血管明晰,她眨眨眼,不等洛珩回话,再一次开口。

“家里有指甲刀吗?”

洛珩垂眸,原本散漫勾勒着草图的笔一顿。她深吸一口气,抬手指了指床头柜下方的抽屉。

“在里面。”她应。

唐言章轻轻拉开木质抽屉,小巧精致的指甲钳正躺在角落处奕奕反着银光。她抽一张纸垫在下方,尔后将笔记本合上,任视野一下变得宽敞。

年长女人没有再说任何,只低下眼睑,细致而认真地打量着自己微尖的指甲。然后在洛珩晦涩不明的双眸下慢条斯理地开始修整指缘。

咔嚓。咔嚓。

有规律和节奏的清脆碰撞声明晰,倘若放在别的环境下,洛珩会觉得这是一种极其舒适的,适合安睡的白噪音。但此时却是唐言章戴回了那副斯文而矜冷的金丝框眼镜,一边缓慢修整指甲,像极了当初在车里用酒精一根根擦拭指骨时的场面。

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性暗示。

“小珩。”唐言章忽然开口,“坐来老师旁边一下,好吗。”

她没有用疑问句,语调尾音也是往下沉的陈述,仿佛不是询问,也不是请求,只是一种惯以为常的,下意识的反应。

洛珩就在这样一种情况下,微微露出了些许辨不清情绪的笑声。

“唐言章。”她的尾音愉悦而明晰,“如果我拒绝呢?”

“…那也是你的权利。”

年长女人抬起那双潮湿如月的眼睛,岁月将她的脾性打磨得光滑而缄冷,却依旧能从细微的纹络中窥见一些逐渐张扬起来的鲜活。

她到底还是没能打开阮澄所说的那个捷径,也没有办法突破自我的底线,在投机取巧的办法下去挽回这段摇摇欲坠的关系。

她要凭借自己。

唐言章给了她选择。

这不符合一开始她们心知肚明的赎罪与约定。

洛珩坐她身旁,仰起修长的脖颈,葱白食指轻轻点在那些殷红的吻痕上,意有所指。

唐言章握着她坚硬的腕骨,温热的吐息隔着空气轻微扫过那些稍稍淡下去的痕迹处。洛珩原本的气味是微不可闻的皂角香,起初唐言章还以为是她沐浴后染上的味道,现在仔细一嗅,才发觉这是属于女人最原本的气息。

酒香也好,玫瑰香也好。

什么都好。

都是洛珩。